吉州窑与建窑黑釉产品的比较和历史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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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是我国陶瓷史上一个十分重要的发展阶段，也是我国黑釉瓷器发展的高峰 时期。吉州窑和建窑的黑釉产品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堪称宋代黑釉瓷器中的代表。近年来，随着研究工作的不断深入，宋代吉州窑和建窑黑釉产品的面貌逐渐揭示出来。但是，吉州窑与建窑黑釉产品在宋代不同的社会地位却少有论及。本文从文献，出土材料以及传世器物出发，将吉州窑与建窑黑釉产品加以比较，找出两者的异同，试说明吉州窑与建窑黑釉产品在宋代独特的地位。

黑釉是一种以铁为着色剂的瓷器，与青釉几乎是在同一时代产生。我国原始青瓷的创制时代不会晚于商代。商代原始青瓷的釉色并非单一的青色，从淡青、淡黄到碧绿以及黄褐、酱紫以至于黑色。1959 年，在安徽省屯溪市西郊的西周古墓中出土了一批原始青瓷，施的是暗青色釉或黑褐色釉。这一批较早的原始青瓷很难将它们归为青釉还是黑釉。随着制瓷技术的发展，到了魏晋时期，浙江地区德清窑烧制出的黑釉产品釉色乌黑漆亮，工艺水平已经十分成熟。可以说，这个时期是我国黑瓷产品的第一个高峰。唐代，北方地区，尤其是河南与陕西两省的众多窑厂都生产黑釉产品。这一时期的黑釉产品不仅数量大，质量也十分精湛。宋代是我国陶瓷史上的黄金时代，南方和北方的众多窑厂都有精品问世。黑釉产品在宋代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从目前的材料来看，吉州窑和建窑黑釉应该是宋代黑釉的代表。本文从文献，出土材料以及传世器物出发，将吉州窑与建窑黑釉产品加以比较，找出两者的异同， 试说明吉州窑与建窑黑釉产品在宋代独特的地位。

一、宋代吉州窑与建窑黑釉产品的比较

1.品种与造型的比较：

宋代黑釉产品的第一大产地当推江西吉州窑。吉州窑又称永和窑，窑址在今江西吉安市永和镇。从目前考古发掘的成果来看，其窑业历史，约始于晚唐，而终于元末。根据窑址资料，吉州窑黑釉瓷的生产是从北宋晚期开始的。纪年器物中，见有江西吉安元丰五年（1082 年）墓出土的黑釉罐、金明旧藏“元元年”（1086 年）铭黑釉盏等。吉州窑黑釉瓷大量出现并形成自己的风格，是在南宋以后。多样化是吉州窑黑釉产品的最大特色。吉州窑黑釉产品，又称“黑褐釉”，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剪纸贴花、木叶、玳瑁、虎皮斑以及剔花、彩绘等数个品种。瓷器的剪纸贴花工艺始于唐代长沙窑，宋代吉州窑大量地借用剪纸贴花工艺装饰瓷器，工艺精，手法新，表现力强，效果好。吉州窑剪纸贴花主要流行于南宋，依据贴花的胎釉情况的不同，又可以细分为胎上贴花、釉上贴花两大类。贴花的纹饰主要有动物纹饰、植物纹饰和几何文字三大类，每一个大类中又有许多小品种，其中尤以龙纹、凤纹、梅花纹最为有名。黑釉木叶纹是吉州窑创造的一项极为独特的工艺，盏内黑釉之上，一片金黄色秋叶飘落凝固，令人心醉。此外，吉州窑黑釉产品中的玳瑁、虎皮斑、剔花以及彩绘更是将黑釉产品的单调一扫而尽，为黑釉产品开辟了一片新的天地。丰富的造型是吉州窑黑釉产品的另一大特色。南宋时期，吉州窑黑釉瓷的产品有碗、盘、执壶、杯、罐、炉瓶等，造型十分丰富，使用范围广泛。吉州窑黑釉产品的胎多为灰白色，质地细腻，较少粗颗粒，外表有时带红色调。由于宋代斗茶之风盛行，所以在吉州窑黑釉产品中，盏是最具特色的。吉州窑 盏的底足在从陶车上切下来时呈现为平底，修坯时沿平底的边缘切去一圈，形成一个浅的圈足。没有足够高的圈足，实际上等于无足。加之盏身比较斜直，因此两者形成了吉州窑黑盏独特的外观特点。《中国科学技术史?陶瓷卷》根据不同的造型将吉州窑黑釉盏加以分类，一共总结了十个类型，并制作了详细的表格。

宋代黑釉产品的另一大中心是建窑。建窑位于闽北地区。两宋时期建窑的中心产地，已知在今建阳市水吉镇一带。水吉建窑迄今为止已经有过4 次考古发掘，茶盏等黑釉产品的发展脉络已大致清楚。其年代上限可到晚唐五代时期，下限当在南宋晚期到元代初期。近年来，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核分析技术重点实验室专门对建窑古瓷标本进行了产地和年代特征的NAA 和WDXRF 分析研究，也证明了建窑黑釉产品始烧于晚唐五代，终于元初。

产品单一化是建窑黑釉的最大特征。所谓的产品单一化，特指建窑的产品釉色和器物造型都单一，即以黑釉产品为大宗，同时又以各种形制的碗盏绝对多数。以1977 年芦花坪窑址发掘结果为例，在所发现的晚唐到南宋1000 多件瓷器标本中，约80都是黑瓷，而且品类单一，以素黑釉和兔毫黑釉为主，其中又以兔毫黑釉占绝大多数，鹧鸪斑和油滴天目等稀有黑釉品种则十分少见。

建窑黑釉碗盏的造型也不如吉州窑同类产品的丰富，窑址中大量出土的是碗盏类。《吉州窑和建窑黑瓷的研究》一文将建窑黑釉产品造型分为了敛口碗和敞口碗两大类，同时文章通过对出土器物质量和数量的分析，认为敛口碗是“建盏”的真正代表。敛口造型的建窑黑釉碗不仅胎体灰黑厚重，而且釉中多带金色等毫纹，质量明显好于敞口碗。

建窑黑釉敛口碗的束口比较明显，这些特征从文献的记叙上看更适合于斗茶，特别是明显的“束口”，对试茶更为有利。束口使碗内壁形成一道凸棱，放茶注水时水面应该低于凸棱否则水易溢出，因此凸棱成为注水的界线，在用筅“旋彻”时也能有效阻止茶水的外溢。

2、胎体与釉色的比较：

胎体与釉色是决定黑釉产品质量最关键的因素。由于原料的不同，吉州窑与建窑黑釉产 品的胎体与釉色是决然不同的。

从胎体上看，吉州窑黑釉产品大部分呈现黄褐色，而建窑的黑釉盏则大部分呈现出深黑色或者紫红色。在釉色方面，吉州窑黑釉产品的釉色绝大多数是黑中带褐，建窑黑釉则多为匀润深沉的黑漆色。此外，建窑黑釉的釉层要明显厚于吉州窑。两窑黑釉产品胎体中氧化铁的含量差别较大，建窑比吉州窑的要大六倍多。历代黑釉产品胎中的含铁量以建窑为最大，吉州窑算是比较低的，这就是造成胎色差别的主要原因。此外，氧化钾含量的高低也会对瓷器的胎体产生影响。氧化钾含量过高对胎体的热稳定性不利并会降低烧成温度。因此，受 温度的影响，吉州窑瓷胎的吸水率则大大高于建窑。

釉的化学组成方面，两窑黑釉产品在氧化铁、氧化钾、氧化钙等几项主要数据上差别都不大。但是，建窑黑釉产品的氧化铝的含量则高于吉州窑。由于氧化铝能改善釉的性能，降低膨胀系数，提高玻璃相得得熔点和粘度。膨胀系数大，则熔融粘度大，宜于施厚釉。同时建窑黑釉产品的氧化铁含量也稍高于吉州窑，这就决定了建窑黑釉的色泽要深于吉州窑。从胎釉方面来看，建窑黑釉产品深沉的胎体和釉色也似乎比吉州窑黑釉产品更适合于斗茶。

吉州窑与建窑黑釉产品在宋代社会地位的分析

笔者认为，在宋代，建窑黑釉的地位要高于吉州窑黑釉。也就是说，建窑主要供上层社会斗茶使用；吉州窑黑釉产品则多为民间使用，且功能不局限于斗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 宋朝皇室十分推崇建窑黑釉产品

建窑黑釉产品尽管功用稍显单一，但是其品质明显要高于同时代其他窑口的黑釉产品。传世和出土的建窑黑釉产品中有一部分是带有“进盏”和“供御”字样。这部分产品，毫无疑问应该是当时建窑烧造的高档器物，并且多数是专为宋朝皇室烧造的精美制品。 北宋末年，徽宗赵佶撰写的《大观茶论》，其论盏篇中云：“盏色贵青黑，玉豪条达者为上。”政和二年（1112 年），徽宗为蔡京举行宫廷特宴，曾“又以惠山泉，建溪毫盏，煮新贡太平嘉瑞斗茶饮之”。[10]由此可知，宋代中期以后，建窑黑釉盏已经成为了“斗茶”用盏中的上品。至迟，到徽宗时期，建窑黑釉盏已经为北宋皇室所用。那么，建窑有可能是所谓的“官窑”吗？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材料能够说明建窑是官窑。但是，建窑作为一个民间创办的窑厂，却具有浓厚的民窑官用性质，或者说作为官窑产品的补充。这一点也正说明了建窑黑釉产品高超的制作工艺，充分表现了建窑工匠们的创造才能。 前文已经提到，作为宋代南方地区的首屈一指的民间窑厂，吉州窑黑釉产品走大众化路线，不仅品种多样，而且造型丰富，除了一部分碗盏类是供应斗茶需要而生产的，还大量生产盘、执壶、杯、罐、炉、瓶等，销路广泛。

2.文人墨客的赞美

宋代的文献中有许多关于黑釉产品的记载，尤其是有关建窑产品的，更是数不胜数。蔡襄的《茶录》的建盏一文中就这样写道：“茶盏。茶色白，宜黑盏。建安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其他处出，或薄色或色紫，皆不及也。器青白盏，斗试家皆不用。”陶毂的《清异录》中也有相关记载：“闽中造盏，花纹鹧鸪斑点，试茶家珍之。”同时，从宋代众多的诗歌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建窑黑釉产品在当时具有较高的社会地位。较早的有范仲淹（989―1052）的《和章岷从事斗茶歌》：“黄金碾畔绿尘飞，紫玉瓯心雪涛起。”稍后，蔡襄的《北苑十咏?斗茶》中赞到：“兔毫紫瓯新，蟹眼青泉煮。”南宋以后，对于建窑黑釉的赞美诗歌也十分多见，比较著名的就有陆游的《试茶》、《戏作》，杨万里的《以六一泉煮双井茶》，魏了翁的《鲁提干献子以诗惠分茶碗用韵为谢》等。但是，同一时期赞美吉州窑黑产品的诗歌在宋代却异常少见。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宋代建窑黑釉产品在宋代同类产品中较高地位的事实。

3.外销产品的比较：

中国陶瓷的大规模外销始于唐代中后期。宋代以后，陶瓷对外贸易的范围日益扩大，再加上宋王朝的积极鼓励，宋代陶瓷的外销呈现出一片繁荣景象。在宋代外销瓷的大军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建窑与吉州窑黑釉产品的身影。

在日本，由于这一时期茶道的盛行，对黑釉产品的需求，尤其是具有较高品质黑釉茶盏的需求很大。最近几十年来，日本的本土、九州、四国等地就有大量的宋代瓷器出土。除了青白瓷、青瓷外，建窑黑釉产品与吉州窑黑釉产品也多有出土。但是，日本的茶道家们却独爱建窑黑釉。历代日本茶道家们对建窑黑釉高度赞美。目前，日本所藏的三件国宝级黑釉盏均为建窑烧制的产品。吉州窑出口的黑釉产品大部分都是日常使用的实用器具，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黑褐釉乳钉柳斗纹罐。这种罐不仅在1976 年韩国新安海域沉船中有发现，而且在1981 年吉州窑窑址的发掘过程中也有大量出土。这种黑釉罐内施黑褐釉，外部无釉，颈部饰以凸起的一周白色乳钉，造型简单，实用性较强，一般是用作盛装日普通调料之用。

结论

作为宋代黑釉产品的代表，吉州窑与建窑的黑釉产品共同造就了中国黑釉瓷器史上的一个高峰。我们可以说，斗茶之风造就了宋代建窑黑釉产品的高度成就。那么，吉州窑黑釉产品则避开了与建窑黑釉产品的高端竞争，另辟蹊径，走大众化路线，以多样化的装饰手法，丰富多彩的造型艺术，为我国黑釉瓷器的装饰艺术开拓了一片新的天地。